【11月22日】皇太極改「女真」族號為「滿洲」

【11月22日】皇太極改「女真」族號為「滿洲」

在這看似平平無奇的一天,一個左右著中國命運的族群誕生了。

在不少人的印象裡,「滿洲」一詞是古代的象徵,距離現今之人非常遙遠。這一點不難理解,因為一個以此為名的民族所建立的清朝,其中有一大半時段都屬於「咸豐年前嘅事」。及至現代,這個民族的語言文化又像「過時」的東西般逐漸被人「遺棄」,原有的鮮明族群特點已變得不太明顯。有些人索性把「滿洲」族當成千百年前的鮮卑、契丹一樣,視之為已經「事實上消失」的民族。然而,這個在中國5,000年歷史長河中畫下了濃重一筆的民族,實際上相對年輕,而且在非常後期才定立「滿洲」這個名字。

「滿洲」族之名是後金第二位大汗皇太極在大明崇禎八年十月十三日(亦即後金天聰九年十月十三日,西元1635年11月22日)正式定立的。當日今日,皇太極發布了一道詔諭,宣布改「女真」族號為「滿洲」。




皇太極以「滿洲」為族名,是因為他否認自己的部族和「女真」族同宗同源。他在詔諭中寫道:「我國原有滿洲、哈達、烏拉、葉赫、輝發等名,向者無知之人,往往稱為諸申。」這裡的「諸申」即為中國漢文史籍中的「女真」。皇太極覺得把「滿洲」族和「女真」族混為一談甚為不妥,他聲稱:「夫諸申之號,乃席北超墨爾根之裔,實與我國無涉。」意思就是「女真」族乃當時的科爾沁蒙古屬部「錫伯」族演化出來,另屬一系。既然「滿洲」族不是「女真」族,皇太極便順理成章地提出「正名」。故他之後繼續在詔諭中說:「自今以後,一切人等,止稱我國滿洲原名,不得仍前妄稱。」

但有趣的是,無論皇太極如何否認「滿洲」和「諸申」的關係,種種證據顯示「諸申」確實是皇太極所轄諸部長期使用的名稱。根據滕紹箴先生在《“滿洲”名稱考述》一文的統計,在《滿文老檔》內自西元1607年3月至1636年8月的29年記檔中,「諸申」一詞合共出現了200餘次,其中四分之三作為族稱使用,可謂佔了主導地位。這種使用方式在與周邊國家和民族的往來文書中十分常見。皇太極在稱帝前便曾在發給蒙古台吉的信中自稱「朱爾齊特汗」,而他的父親、後金開國大汗努爾哈赤自己則曾在回覆朝鮮國王的信中自稱 「女真國建州管束夷人之主」,由此可見 「諸申」的確是「滿洲」族在皇太極改號前的舊稱。難道皇太極因為忙於西征蒙古和進攻明朝,忘了「我是誰」?

一些學者認為,皇太極棄用「諸申」之名,主要是因為「諸申」的涵義隨後金擴展而有所變化。原來,「諸申」也可用來表達「屬民」的意思,但這種用法最初只在「女真」族內使用。不過,後金國勢日盛,在戰爭中俘獲的漢人和蒙古人增多,這些敗軍之將因俘者爲奴的原則淪為奴隸,「諸申」一詞的内涵便不斷外延。倘若繼續沿用「諸申」一名,豈非以屬民之名作為族稱,並向世人宣告自己一方乃奴僕民族?後金統治階層自然不可能接受這種有損民族榮譽尊嚴的情況出現,更換族名勢在必行。

問題是,為甚麼皇太極會採用「滿洲」而非其他名字呢?一些學者相信,原因在於「滿洲」本來就是皇太極所屬部族的自稱。文獻記載,努爾哈赤在萬曆年間「招徠各部,環滿洲而居者,皆為削平」,亦曾說過「我乃滿洲,爾乃虎倫,爾國雖大,我不得取,我國雖大,爾亦不得取」的話。如此看來,努爾哈赤時代的滿洲部就是指他統領的家族及部下。而「滿洲」就是「諸申」的其中一部,加上那些「環滿洲而居者」,就形成努爾哈赤統一的建州女真。 大明四十一年 (西元1613年) 明朝皇帝的一道諭旨提到了「女直滿洲部」,足以證明這一點。




「滿洲」取代「諸申」之名,與前者的地位不斷地提升大有關係。隨著「滿洲」統治的範圍不斷擴展,將愈來愈多部族置於其領導之下,「滿洲」逐漸由部落名稱演化為民族名稱。在大明萬曆二十一年 (西元1591年),只有建州女真稱為「滿洲」,仍與海西女真 (別名扈倫四部) 對稱。但努爾哈赤大明天啟五年 (即後金天命十年,西元1625年) 於致予蒙古奧巴台吉的書中含有「烏拉、輝發、葉赫、哈達,我等滿洲國無城」的語句,開始將扈倫四部之地域也納入「滿洲」。到皇太極時代,「滿洲」的概念更擴展至說著「同一語言」的黑龍江諸部。情形有點像「蒙古」,最初只是指室韋中一個弱小而分散的部落,但隨著成吉思汗陸續征服蒙古高原的其他室韋分支和突厥語族,「蒙古」成為諸多部族的共同稱謂,最後甚至上升為國號。

所以有意見認為,後來的「滿洲」其實是一個以原女真建州部為核心、匯集東北區域其他族群於一體的新興民族認知共同體,而不是一個在現代意義上擁有共同語言習俗、以血緣為紐帶的單一民族。「滿洲共同體」通過吸納漢和蒙古等多個民族,逐步發展和壯大。在改族號的翌年,皇太極改國號「金」為「大清」,這個王朝於七年後入主中原,開展了長達268年的統治,並在這段歲月裡重塑了「中國」的概念。

請在此處留言

This site uses Akismet to reduce spam. Learn how your comment data is processed.